怀念父亲的散文

怀念父亲的散文

老藤椅的藤条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，椅背上的裂纹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。每个黄昏，我总爱坐在它上面，看暮色从窗棂爬进来，将父亲的背影染成暖黄。这把椅子是父亲用三年时间亲手编织的，木屑的清香还残留在缝隙里，仿佛能触摸到他当年专注的神情。阳光穿过槐树叶的间隙，在椅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就像父亲教我辨认的那些星子，总在记忆深处闪烁。

父亲的背影总与泥土的气息纠缠在一起。清晨五点，他便踩着露水走进菜园，锄头起落间惊起早起的麻雀。我常坐在门槛上看他弯腰拔除杂草，后颈的汗渍在晨光里泛着微光，像被阳光亲吻过的露珠。他总说"锄头要贴着地皮走"，粗糙的手掌抚过青翠的菜苗时，会轻轻抖落泥土。记得那年暴雨冲垮了菜地，他冒雨修补篱笆，蓑衣下露出的肩膀像座小山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青石板上，敲出细密的鼓点。这样的画面总在记忆里循环，如同他教我辨认的每一株作物，从春到秋都在生长。

去年深秋整理老屋时，我在阁楼发现个铁皮盒。褪色的红布包裹着父亲的旧工作服，衣襟上还沾着几粒干瘪的豆子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药方，墨迹洇开的字迹里藏着熟悉的草药名：金银花、连翘、甘草。那是我高烧不退时的处方，父亲握着我的手在药房排队，药香混着他的体温渗进我的衣袖。他总把药包系成蝴蝶结，说这样能减轻苦味。如今药方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，却仍能闻到那年秋天的药香，混着老屋木梁的陈旧气息，在记忆里发酵。

父亲的背影总在黄昏时分最清晰。他习惯性地将草帽挂在门框上，帽檐的阴影会落在门槛的青苔上。我常在放学路上看见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，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，仿佛要把整个村庄都框进这道剪影里。他总说"等你回家"，却从不等我迟到。记得那年我摔断腿，他背着我穿过三里田埂，背影在暮色中摇晃，像摇摇欲坠的芦苇。他的呼吸声混着我的啜泣，在风中飘散，直到月光爬上他的肩头。这样的场景总在记忆里重现，如同老藤椅上凝固的时光。

老藤椅的藤条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，像父亲鬓角的白发。我数着椅背上裂纹的走向，突然想起他教我辨认的那些星子，原来有些光芒早已熄灭。阁楼里的铁皮盒里还躺着他的烟斗，烟丝的香气混着岁月的尘埃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漫开。他总说"烟斗是老伙计"，却从不让我碰。如今我握着这把烟斗，火光在裂纹间跳跃，恍惚看见他坐在藤椅上抽烟的模样，烟圈在暮色中化作飘散的蒲公英。这些细碎的物件，像散落的星子，拼凑出父亲的轮廓。

父亲的背影渐渐模糊成记忆的轮廓，却在每个黄昏重新清晰。老藤椅的藤条依然坚韧，像他教我辨认的那些作物，在时光里默默生长。阁楼里的铁皮盒装着的不仅是旧物，更是他未曾说出口的牵挂。那些药香、烟丝、泥土的气息，都在记忆里酿成醇厚的酒，越陈越香。我终于明白，怀念不是简单的回忆，而是将那些消逝的时光，重新编织成温暖的网，兜住岁月里最珍贵的星光。老藤椅的裂纹里，还藏着父亲教我辨认的第一颗星子，它永远在记忆的夜空闪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