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

故乡

（场景描写）

晨雾未散时，我踩着青石板路走向老屋。石缝里钻出几株野草，沾着露水的叶尖泛着微光，像极了童年时母亲缝补衣裳时掉落的线头。巷口的槐树依旧挺立，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在地面织成斑驳的网，蝉鸣声从树梢跌落，惊醒了墙根下打盹的狸花猫。灶台飘出的炊烟裹着柴火的焦香，混着晒谷场新收的稻谷气息，勾出我舌尖上记忆深处的甜。老屋门楣上的红灯笼早已褪色，却仍悬在檐下，仿佛在等谁来点亮那段被岁月浸透的旧时光。

（初遇）
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堂屋的八仙桌还摆着半碗凉茶。母亲从厨房探出头，围裙上沾着面粉，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。她转身时，我看见墙上的全家福泛黄卷边，父亲的军装领子还别着那枚褪色的功勋章。院里的老梨树结出青涩的果子，树皮皲裂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胶，像极了我第一次离家时，父亲用军用水壶装的井水。邻居家的阿婆端来腌菜，咸香里裹着花椒与辣椒的辛烈，让我想起儿时偷吃辣酱被烫得直跳脚的糗事。暮色渐浓时，巷子里飘来油煎豆腐的香气，混着晒谷场的稻谷味，竟比记忆中的味道更浓烈。

（波折）

新修的公路从村口穿过，碾碎了田埂边的野花。父亲临终前执意要修缮老屋，却在动工时被推土机的轰鸣声惊散。我站在拆迁现场，看推土机将祖辈传下的青砖一块块压碎，碎砖堆里埋着母亲缝的百衲被，被角的线头还缠着去年端午的艾草香。村里的年轻人陆续外出打工，只有阿婆守着那口老井，井壁的苔藓却在雨季疯长成青翠的森林。某日暴雨冲垮了土墙，我冲进废墟，发现墙角还压着父亲手抄的《千家诗》，泛黄的纸页上，墨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山水。

（顿悟）

中秋夜，我独自坐在拆迁后的空地上。月光漫过断壁残垣，在地上勾勒出老屋的轮廓。突然明白，故乡从不是某个具体的坐标，而是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光影。阿婆用搪瓷缸子装的井水，父亲用竹竿挑的萤火虫，母亲在灶台前熬的中药，这些碎片在时光里沉淀成琥珀，封存着最真实的温度。当推土机的灯光照亮远处的工地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与父亲的重叠，恍然惊觉，那些被时代冲散的旧物，早已在血脉里生了根。

（余韵）

如今站在城市高楼间，我总在夜深人静时听见故乡的蝉鸣。那些被水泥覆盖的田埂、被玻璃幕墙取代的晒谷场，却在梦里重新生长出青草与炊烟。母亲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，父亲的军用水壶在抽屉里叮当作响，阿婆的搪瓷缸子盛着永不干涸的井水。故乡是藏在骨血里的密码，是无论走多远都绕不开的乡音。当我在异乡的雨季想起那口老井，突然懂得：所谓乡愁，不过是生命里永不熄灭的灯火。